“招了,好汉,小的一直是愿招的啊!”
这话原是在他嘴里腌了半晌了。
“你是在消遣我?”
洪范语带薄怒。
“方才痛煞了实在难言,哪里敢消遣好汉?”
老麻王八般翻过身子,跪在雪里。
“我等是何家手下负责输盐的,此行是从墨潭县的仓库拿货,运往云阙城外彬县。”
洪范来具州前已经记全了地形,知道墨潭县要由此往东二百里。
“那你上家是谁,住在何处?”
“上家姓林,名叫林向明,墨潭县林家府邸便是。”
老麻仔细说道,大口喘气。
马匹在雪地里不住跺着蹄子。
盐贩们小心打量着洪范的面色,见他没有反悔杀人的意思,纷纷松了一口气。
“一开始就配合点不就能少挨一拳。”
洪范嘲了一句,将十二匹马全都下了车辕挽具,而后给盐贩一人一指。
随着炽火真元灌入,他们原本在雪里冻冰了的肢体顿觉温暖,正欲感谢却发觉全身上下无力动作。
“只要我真元未散,尔等虽不能动弹却也不必畏惧风雪;墨潭县距此区区二百里,若情报不对,我再回来取你们性命。”
洪范随口说道,大步往东去,未出十米果然被叫住。
“好汉饶命,好汉,小的方才脑子糊涂了!”
老麻脸上满是追悔。
“小的们是墨潭来的,但后头是我说岔了。林向明是我们对家的头头,小的们上面老大叫何鸿飞,长住在墨潭县内明珍酒楼甲字一号房,和县尉平时以兄弟相称。”
洪范却未再看他,向其余人问道。
“他这回说的对了吗?”
众人慌忙点头。
“好,到时别说我没给你们十一人机会。”
老麻闻言才觉不妥,已被一道无形赤潮卷过,砰的一声烧成个熊熊火炬。
惊马奔入道旁的林地。
盐贩们噤若寒蝉。
夜晚在淡薄的月光中深邃延展,仿佛一个边际不明的隧道。
洪范掏出怀表。
丑时二刻(凌晨一点半),距云阙城一百一十里。
······
墨潭县,明珍酒楼。
月亮枕在飞檐鸱吻。
甲字一号套房外间,烛光通明,炭炉将室内煨成暖春。
何家七爷何鸿飞手持象牙箸敲击酒案,为三位广袖舞女打着节拍。
“何七爷,我大哥在飞雨城成名多年,与官府熟络,平时只将‘千金义’名号报出便能平事,一时不察失手打死三人原算不上什么坎。”
左下,一位锦袍公子哥说道。
“但这回少了打点,本地掌武院上报惹来了红衣缇骑,我等便只得出来避一避。”
何鸿飞听到“缇骑”二字瞥他一眼,停了箸声,用目光赶舞女们出去。
门一开关,室内清静许多。
“若不是三弟一力来劝,某家原也没想避走。”
说话之人与锦袍公子对坐,络腮胡将军肚,已将案上酒食吃得一空。
“其实与云阙城那些个红皮斗一斗又如何?说不得上个集恶榜,那才真是闻名天下!”
他以手按膝,状似随意。
“好,不愧是飞雨千金义,豪迈!”
何鸿飞竖了个大拇指。
“兄长既来了墨潭县,外头的事便大可放下心——曹县尉是何某人的至亲兄弟。”
他说着牵起身侧红袍中年男子的手,显然正是“曹县尉”。
“以兄长浑然三脉的修为,就按一年八百两银聘作我何家护法,如何?”
“敢不从命?!”
千金义闻言大喜,慌忙往空杯里倒酒。
一时屋内四人相视而笑,将欲满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