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意气风发,与各路权贵频频举杯,眼中满是对儿子的满足与自豪。
而凌降曜俨然成为全场焦点,不少世家公子纷纷前来攀谈,言语间尽是结交之意。
凌降曜应酬得宜,却始终留意着不远处的李婉仪。
她坐在闺秀群中,气质卓然,虽未高谈阔论,眼中的灵慧却如明珠般璀璨。
几位贵族少女围坐相谈,她却始终浅笑着,端凝中透着从容。
“看来李家小姐对世子颇有好感。”一位同僚凑近,低声打趣。
凌降曜微微一笑,未作回应。
他心里清楚,李婉仪的态度至多是认可其学识,离“好感”尚有距离。
要打动这位心高气傲的闺秀,仍需更多筹谋。
“说起来,世子在沈编修门下获益匪浅啊。”同僚语气带几分探询,“沈编修才学卓绝,又有谢家支撑,前途不可限量。世子能得他指点,真是幸事。”
凌降曜心中暗笑。
“表弟学识渊博、为人宽厚,与他共事,确实受益良多。”凌降曜故作坦诚,眼角余光却扫向与李尚书交谈的沈隽意。
沈隽意身旁站着姜映梨,她身着鲜明襦裙,与席间贵妇的素淡衣着截然不同,如烈焰般夺目。
她笑声朗朗,言语爽利,不时逗得李尚书抚掌大笑。
凌降曜眉头微蹙。
近三个月来,他数次想接近姜映梨均未得逞,沈隽意对他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让他难寻破绽。
如今姜映梨又主动在李婉仪面前为他美言,更令他捉摸不透。
沈隽意究竟有何图谋?
正思索间,一道清柔嗓音响起:“凌世子在发什么呆?”
凌降曜转头,只见李婉仪不知何时已走到身侧,手持清茶,眼中含着好奇笑意。
“李小姐。”凌降曜连忙行礼,“在下只是在想《治河志》中的些微问题,一时走神了。”
李婉仪挑眉:“哦?什么问题能让凌世子如此出神?”
凌降曜灵机一动:“在下正琢磨黄河历代治水工程。各朝治法不同,却多有弊端。尤以明代为例,耗费巨力却收效甚微,在下正思索症结所在。”
李婉仪眸光一亮:“凌世子所言极是。前朝治河之败,根源便在忽视河道自然规律,一味强人力改道,反致水患愈烈。”
她随即侃侃而谈,从地质变迁到水文特性,再到工程利弊,条理清晰、见解深刻,显露远超寻常闺秀的专业学识。
凌降曜听得入神,心中惊叹。
李婉仪对水文地理的理解,竟不逊于自己,某些方面甚至更为精到。
“小女胡言乱语,望凌世子莫怪。”李婉仪说罢,歉意一笑。
凌降曜连忙道:“李小姐过谦了。小姐对治水之道见解独到,令在下佩服。不知小姐从何处学得这般学问?”
李婉仪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家父在兵部多年,素重水文地理,家中藏有不少治河典籍。小女自幼喜读,久而久之便生了兴趣,不过是自学皮毛罢了。”
她略一沉吟,补充道:“再者,姜大夫曾借我数本地理书籍,获益良多。”
“姜大夫?”凌降曜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是沈表弟的夫人姜映梨?”
李婉仪点头,眼中满是敬佩:“正是。姜大夫医术精湛,且博闻强识,尤精地理与药性。家藏《岭南药物图志》中记载的稀见药材,姜大夫皆能详述其性。”
凌降曜心中微动。
原来李婉仪与姜映梨有此渊源,难怪今日姜映梨会为他美言。
难道沈隽意推李婉仪,当真是出于好意?
正思绪翻涌间,沈隽意与姜映梨已缓步走近。
“李小姐、凌世子,聊得可畅快?”姜映梨笑容明媚,如盛夏骄阳。
李婉仪颔首:“姜大夫,我正与凌世子讨论治河之道。凌世子见解新颖,令人耳目一新。”
沈隽意微微一笑:“凌世子这数月在《治河志》编撰中极为用心,终有所成。”
这句寻常夸赞,却让凌降曜心中一暖——沈隽意当众认可他的努力,无疑在李婉仪面前为他添了几分分量。
但他为何要这样做?
是真心提携,还是另有算计?
此时,李尚书走来,笑谈道:“沈编修、凌世子,今日席上相谈甚欢,不如明日过府一叙?寒舍新得几卷黄河水文古籍,或于《治河志》有益。”
沈隽意拱手致谢:“多谢李大人美意。只是《治河志》编撰工期紧迫,在下恐难抽身。”
李尚书面露失望,转而笑道:“既如此,还望凌世子务必赏光。小女对水文颇感兴趣,或能与世子切磋一二。”
凌降曜心中一喜,正欲应下,沈隽意却突然开口:“李大人,若您不嫌弃,在下倒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众人目光齐聚,只见沈隽意温声道:“内子姜映梨博阅群书,尤其精通地理与药性。若她能随凌世子同往,或许于古籍研究更有助益。”
这一提议令众人微怔。
李尚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恢复如常:“甚好。姜夫人肯屈尊,寒舍蓬荜生辉。”
姜映梨笑道:“李大人客气了。明日便与凌世子一同登门。”
李婉仪面露期待:“姜大夫能来再好不过!我正有几个药材分布的问题想请教呢。”
凌降曜立于一旁,心情复杂。
他本期待与李婉仪单独交流,却不想沈隽意竟安排姜映梨同行。
夜色渐深,宴会上的灯火映得众人面容模糊。
凌降曜望着沈隽意与姜映梨相携离去的背影,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袖口。
在这场看似寻常的荐亲与助谈背后,沈隽意的每一步棋似乎都暗含深意。
而他,唯有步步为营,方能在这暗流涌动的局势中,守住属于自己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