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师回答:这就如同早晨太阳未隐、月亮未落,观太阳后再观月亮时,我问你此“明亮”之光来自哪里?
我回答道:我不能确定来自哪里,听说月亮光也是反射的太阳光,如此,这“明亮”终究来自太阳。
上师回答:你说了一堆,却遗忘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此种种义,皆源于你的明了之性。你仔细想想,对于此明了之性,你说“明亮”来自太阳或者“明亮”来自月亮有区别吗?
我回复道:如此这般,就没有区别,皆来源于我的“明了之性”,然后又依此“明了”定义来自哪里。不管如何定义,平等无二无别。
上师回答:是的!眼见,耳听,舌尝,鼻嗅,身受,识知之明白,亦复如是。包括上面分别是太阳还是月亮的此分别明白,也是因心之明了而能分别。
我感悟道:妙哉!观日之时,空间与光并现于前,色空法义虽有别,“见性明白”无别。我“标指”(分别心)妄计“是太阳\/非太阳”“是光亮\/非光亮”,实则“明白”本体明定不动、不生不灭,变动唯分别妄心耳。若如此,光亮非源于太阳,而源于心意?
上师回答:若光明源于太阳,则应一色充塞空间;若源于空间,则黑暗虚通中亦有“光亮”。实则“见精”与“境相”本自一体,不可割裂。众生迷于前尘,把此“见精”妄分“色”“空”二相,分别计度,复于色中分别诸相,一一标指。然一切色法,以及人我明了之性,非色非空,唯是菩提真精妙明,本觉明妙之显现。
读完记言,盛施柔听见檐角风铃叮当作响,她手里的佛珠突然掉在桌上。珠子滚动时撞翻了烛台,光影在经卷上晃来晃去——原来“阿赖耶识”就像这珠子的动静,念头起来时才有痕迹,念头消失了也就没影了。她捡起一颗裂开的佛珠,摸着外层的漆和里面的木头,忽然明白“色”和“空”就像这两层,看着不一样,其实是同一个东西。
候韵音往茶杯里倒热水,茶叶在水里浮浮沉沉。盯着水面映出的烛火,突然发现手能感觉到的热度和眼睛看到的火光,都是心里的一种“明白”。等茶凉了再喝,嘴里还留着茶香——原来那些道理不在书本里,就在喝水烫手、凉了舒服的这些小事里。
李世成把烛油滴在写着“阿赖耶识”的纸上,凝成了一块透明的疙瘩。他用笔尖把疙瘩戳破,墨水渗出来染成一片——就像人饿的时候会想吃饭,饱了就忘了这回事,“识”也是跟着念头变来变去的。他把纸上写的“有”和“无”都划掉,看见窗外竹子的影子扫过桌面——本觉就像竹子,“识”就像影子,风一吹影子动,但竹子一直好好的立在那儿。
道雅萱对着窗户哈气,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雾,把星星的影子都遮住了。用手指擦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能看见自己的睫毛在动——人们总在争论星光是从哪儿来的,却不知道能看见星光的“眼睛”才是最根本的。等白雾散了,星星还是一闪一闪的:原来“能看见的”和“看见的东西”本来就是一回事,就像玻璃和光,分不开也不用分。
如此种种感悟,四人围坐经阁,烛火与茶香中渐次化开上师言教:所谓“阿赖耶识”不过是本觉随念而起的假名,如饿意因饥现形、饱后自隐,非实有体性;“念”则是本觉明妙的自然发用,如瀑流相续,念念生灭间显诸色声法影,却又因“能明”与“所明”本自一体,终究无染无着。
众生迷于“识”的幻相,恰似执烛焰为真火、认星影为光源,在“有无”“色空”中强立分别,却不知本觉如虚空含纳万相,念头若浮云聚散,识知似镜影来去——镜不拒影,影不碍镜,离镜无影,离影无镜。
至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妙理,非灭色求空或执空为有,而在体认一切相皆为心光化现:如茶汤中的茶叶,浮时是“色”的显相,沉时是“空”的归藏,然水热茶香始终不二;又如竹影摇曳于墙面,影动而墙不动,相变而性不变。
破执之要,不在强行割裂内外、断灭念识,而在观照当下——听风铃时知声从心起,看星子时明见由性发,触茶温时悟感自心来。本觉明妙原非远在他方,恰在目之所及的竹影、耳之所闻的铃响、手之所触的佛珠间,不增不减,不垢不净,直下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