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在睡梦中突然皱起眉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梦境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整个视野,浓稠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一个悬浮在半空的透明牢笼。
顾言看见沈小念蜷缩在笼中,纤细的手指在无形屏障上疯狂抓挠,指甲断裂翻起,在透明壁障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血痕。
“放我出去——”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形,像是声带被生生撕裂过,“放我出去啊——”
泪水在她脸上纵横交错,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瞳孔因长期处于黑暗而微微扩散。
她突然扑向笼壁,额头重重撞在屏障上:
“爸爸!妈妈!阿言!娇娇!”每喊一个名字,她的声音就破碎一分,“我在这,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
当牢笼外突然闪现出她意图割脉逼迫他放手,他上前阻止却反被割伤的画面时。
顾言看到笼子里的沈小念手指突然死死抠住笼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不—对不起……对不起阿言……那不是我……不要放弃我……”
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变成痛苦的呜咽,“我没有爱上别人…那不是我…那具身体不是我在操控……”
梦境突然切换,沈小念的父母坐在客厅,电视上正播放着女儿没脸没皮勾引靳迟的画面。
沈父气得昏倒过去,最终不治而亡。
沈母不慎打击,服药跟随丈夫离去。
牢笼里的沈小念看到这一幕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不要——放我出去!”
她疯狂捶打透明墙壁,泪水混着血水滑落,最终无力地跪倒在地,眼神一点点灰暗下去。
“爸妈…等等我……”她取下发带,颤抖着绕上自己脖颈。
顾言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紧,疼得几乎窒息。
他拼命挣扎,终于冲破束缚:“阿念!不要!”
发带突然松开。
沈小念茫然抬头,仿佛听见了什么。
她踉跄着爬起来,将耳朵贴在透明墙壁上,干裂的嘴唇颤抖着:“顾…言…”
这两个字像一簇火苗,在她眼中点燃微弱的光亮。
她开始用头撞击牢笼,鲜血顺着额头流下也毫不在意:“我要见顾言…我要见顾言!”
黑暗中出现一道裂缝,沈小念毫不犹豫地向那束光爬去。
“阿念!”
顾言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
窗外晨光微熹,而他的臂弯里,沈小念正安然熟睡,呼吸均匀绵长。
他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颊,确认是真实的温度。
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心有余悸。
顾言轻轻将沈小念搂紧,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
晨光中,他注意到她锁骨处有一道淡淡的红痕——正是梦中她用发带试图自尽的位置。
这个发现让顾言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他小心翼翼地将沈小念搂进怀里,像是抱着易碎的珍宝。
沈小念在睡梦中本能地向他贴近,发丝间淡淡的茉莉香混着未干的泪痕。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破碎的呓语:
“我没有…爱上别人…我没有……”
每个字都像钝刀割在顾言心上。
他低头轻吻她汗湿的额发,喉结滚动着咽下七年来的悔恨与心疼。
指尖抚过她锁骨上那道伤痕时,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却重若千钧地落在晨光里,“这七年……”
话语突然哽在喉间,如同被无形的荆棘缠住了咽喉。
原来那七年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真正的沈小念一直被困在黑暗的牢笼中。
那些让他心碎的变心、那些令他愤怒的放浪形骸,从来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我为什么……没有发现……”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指尖轻轻描摹着怀中人苍白的脸颊。
为什么他没有发现爱人在受苦?
他甚至还把她忘记喜欢上了别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他几乎窒息。
顾言无法想象,当她的灵魂被困在躯壳深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操控着做出那些不堪之事时,该有多么绝望;当她看着父母因误解而离世,自己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时,该有多么痛苦;当她听见别人用最恶毒的语言唾骂自己,却连为自己辩解一句都做不到时,该有多么无助……
“对不起……”他将脸埋进沈小念的发间,声音闷得发颤,“我来晚了……”
双臂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这样就能穿越时光的阻隔,去拥抱那个被困在黑暗中的沈小念。
他的拥抱很轻,生怕弄疼了她;却又很重,像是要把这七年来欠她的安全感一次性补上。
晨光中,顾言看见一滴泪从沈小念紧闭的眼角滑落。
他俯身,用唇轻轻吻去那滴泪水,尝到了七年时光沉淀下的苦涩。
“以后不会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许诺,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有我在。”
窗外,朝阳终于完全升起,将整个房间染成温暖的金色。
顾言看着怀中人渐渐舒展的眉头,暗暗发誓。
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她,不再让任何黑暗将她夺走。
无论她以后如何变化,他都会紧握着她的手,再也不放开她了。
他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了。
*
暴雨如注,闪电划破夜空。
桑晚榆的白衣已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紧贴在身上。
她手中的银剑嗡嗡作响,剑身上的古老符文次第亮起,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银色轨迹。
“跑啊,继续跑啊!”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每一步都在积水的地面上踏出涟漪,“千年的道行,就只会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窜?”
前方黑影突然停住。
黑狐转过身,金色竖瞳在雨夜中闪着妖异的光。
它咧开嘴,露出森白獠牙:“小丫头,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话音未落,黑狐猛然暴起!它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直扑桑晚榆面门,利爪带起的腥风将雨帘都撕开一道口子。
桑晚榆不避不让,银剑横挡——
“铛!”
金属碰撞般的巨响震得四周雨水倒卷。
桑晚榆借力后跃,左手迅速结印: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
金光咒文如锁链般从她指尖迸射,瞬间缠绕住黑狐四肢。
黑狐发出痛苦的嘶吼,浑身冒出黑烟,却在这时突然阴森一笑:“看看这是谁?”
它爪尖一挑,不远处一棵老槐树后竟踉跄着走出一个人影。
桑晚榆的瞳孔骤然收缩:“阿兄?!
"
魏清然面色惨白,脖颈处三道爪痕正汩汩流血。
他的眼神涣散,显然是被黑狐控制了神智。
黑狐的爪子抵在魏清然咽喉,“放下剑,否则——”
桑晚榆的剑尖微微颤抖。
就是这一瞬的犹豫,黑狐突然暴起发难!
它舍弃魏清然,一爪直取桑晚榆心口!
“噗——”
利爪穿透皮肉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沉闷。
桑晚榆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左肩已经多了三个血洞。
“哈哈哈!”黑狐舔着爪上鲜血,讥讽道,“桑小七选择你来对抗我,简直就是笑话。一个恋爱脑的废物!也想歼灭我?做梦!”
桑晚榆抬手凝聚灵力,金光闪过,伤口暂时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