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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血(1 / 2)

“肖静,你去哪里了?晚自习也不来上,我们只能跟老师说你有事。”孙梦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带着深夜特有的慵懒和疑惑。

我拖着步子走进寝室,椅子在地砖上刮出轻响。手机被随手扔在桌上,充电器插头插进插座时发出“咔嗒”声,屏幕亮起的瞬间,几条未读消息在锁屏上闪了闪,又很快暗下去。

“肖静,你的衣服怎么全是杂草,还破了?”孙梦的目光落在我肩头的草屑上,“像是钻过草丛似的。”

我低头看了眼袖口垂下的线头,确实沾着几片碎草叶,灰绿色的汁液还渗进了布料纤维。“不小心摔了。”我扯了扯破口边缘,解释声轻得像片羽毛,“摔进花坛里了。”

“哦……”孙梦盯着我发白的脸色,尾音拖得老长,显然不太相信。她翻了个身,床垫发出“吱呀”声,“那你没受伤吧?”

“没事。”我抓起换洗衣物走向卫生间,关门时特意放轻了力道。

热水浇在手臂上时,我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渐渐下沉。水流声掩盖了外界的所有声响,却掩不住后背传来的刺痛——当水温触到后腰时,那种被粗粝物划过的灼痛感突然清晰起来,像条小蛇顺着脊椎往上爬。

“嘶……”我咬住下唇,转身避开水流,伸手摸向疼痛处。指尖触到一片湿润,隐约感觉一道细长的血痕横在腰侧,边缘还粘着几根草茎,应该是躲避时被灌木枝条划破的。

“算了,先把其他地方洗了,尽量别碰到伤口,等一会血就干了吧。”热水冲刷身体的间隙,我用毛巾轻轻按过后背,渗血的伤口被按压时传来细密的刺痛,疼得我下意识皱眉。

洗漱完毕,我攥着牙刷冲进寝室,牙膏沫还沾在嘴角。抽屉被翻得底朝天,终于在夹层里摸到皱巴巴的创可贴包装。背对着镜子撕开包装,指尖捏着创可贴往腰后探,却怎么都对不准伤口位置,手臂酸得发颤。

“肖静,你干嘛呢?”孙梦从床上爬下来,手里的零食袋“沙沙”作响。她忽然凑近,盯着我后腰惊呼:“我的天,你这伤口怎么这么深?!”

我吓了一跳,创可贴差点掉在地上:“啊?不疼啊……”

“还不疼?都渗血了!”孙梦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创可贴,“一个根本不够,得贴两个!转身,我帮你贴。”

我乖乖转身,睡衣后领被她轻轻扯开。凉意袭来的瞬间,听见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明显是被什么划的,你确定是摔的?”

后腰传来创可贴被抚平的触感,她的指尖带着护手霜的玫瑰味。我盯着地板上的瓷砖,想起今晚河边的枯枝,想起黄毛冲来时撞在树干上的狼狈,喉咙动了动:“嗯,花坛里的灌木……”

“行了,别骗我了。”孙梦替我拉好睡衣,语气突然软下来,“下午你跟那个黄毛混混说话,晚上就弄成这样……”她顿了顿,“下次别一个人乱跑了,听见没?”

“知道了。”我攥紧她的手,创可贴的边缘轻轻硌着皮肤,却暖得像团小火苗,“谢谢。”

孙梦翻了个白眼:“谢什么。”她的拖鞋踩过地砖,零食袋扔进垃圾桶时发出“咚”的响,“赶紧睡,明天还要跑操呢。”

黑暗中,孙梦忽然开口:“要是有人再找你麻烦……”她的声音带着困意,却格外清晰,“记得喊我,我床头还藏着半块板砖呢。”

我笑出眼泪,喉咙里却泛着甜。后腰的伤口不再灼痛,取而代之的,是同寝室女孩们呼吸交织的温暖,和窗外永不缺席的月光。

早上六点五十,天刚蒙蒙亮,高一高二的住宿生们揉着眼睛陆续涌进操场,校服外套拉链拉得老高,抵御着初秋清晨的凉意。孙梦缩着脖子跟在我身后,哈欠一个接一个,发梢还翘着睡觉压出的小卷:“好困啊!你说学校怎么突然想到要跑操啊!”

“这不是让我们锻炼身体嘛!”我踩着塑胶跑道边缘的线往前走,运动鞋底蹭过露水未干的地面,发出细碎的响。东边的天空泛着蟹壳青,远处的教学楼轮廓逐渐清晰,顶层的高三教室已经亮起灯光,像撒了把星星在灰蓝色的幕布上。

对于我来说,这个时间早已是生物钟的日常。五点半起床,绕着操场跑五圈,再沿着河边走两圈压腿。此刻的操场在我眼里熟悉得像自家后院,连跑道第三道的裂缝里长着几株杂草都一清二楚。

“锻炼身体……”孙梦缩着脖子嘟囔,忽然指着主席台方向倒吸一口凉气,“快看,那不是教导主任吗?完了完了,今天要跑快点,别被他抓到说话!”她的指尖紧紧揪住我白色T恤的下摆。

“行了,你赶紧跑吧!”我笑着拍了拍她后背,黑色打底裤蹭过跑道上的露水。孙梦瞪我一眼,马尾辫在身后晃成小扫帚,转眼就扎进前面的人群里。

“你咋不跑?”她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我也跑啊,走一会儿再跑!”我冲她挥挥手,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东边的天空正从蟹壳青转向淡金,跑道上的人渐渐分成两拨:赶在主任眼皮底下加速的,和磨磨蹭蹭掉队的。

我的胜负欲太强了,只要听见跑道上有脚步声,肾上腺素就狂飙。看见前排男生加速时,我二话不说就甩开步子——T恤在风里鼓成小帆,黑色打底裤贴着小腿,每一步都像踩在弹簧上。第一圈超过三个女生时,能听见她们惊讶的抽气声;第三圈掠过主席台,教导主任的眼镜反着光,我故意加快脚步,鞋底擦地声盖过他的哨子。

五圈下来,喉咙干得冒烟,汗水顺着下巴砸在跑道上,T恤后背洇出深色的云,后腰的创可贴被浸得发皱。太阳像个大火球悬在头顶,晒得裤子发烫,我撑着膝盖喘气,听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爽,太爽了,这种把所有人甩在身后的感觉,比喝冰镇汽水还过瘾。

我停下来,环顾四周,发现主任已经离开了主席台,只剩下我们这群住宿生还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奔跑着。有些人看到老师走了,便如释重负地在看台上坐下来休息,而有些人则依然坚持不懈地继续奔跑着。

突然意识到孙梦不见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忙在操场边打转。汗水顺着下巴滴进衣领,抬眼看见前方树影里晃过个熟悉的寸头身影——郭玉宸穿着黑色短袖,斜倚在香樟树下,身边站着两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其中一个戴着大直径黑美瞳,眼妆浓得像盖了层油漆。

“郭玉宸!”我抬手喊了一声,甩出的汗水在地面砸出小光斑。

他转身时,眉骨处的旧疤在阳光下一闪,眼神冷得像陌生人,嘴角叼着根草,语气不耐烦:“咋了?”

“你看见孙梦了吗?”我顾不上他的态度,往前迈了半步。黑美瞳女生立刻侧身挡住他,发胶固定的卷发扫过我手背:“郭玉宸,这谁啊?”

“不认识。”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低头玩手机。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银发根在我眼前闪了闪。

我盯着他后颈的骷髅头纹身贴纸,喉间发涩——这个曾经追着我喊“姐,帮我买烤肠”的弟弟,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那时他总喜欢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却把我当陌生人。

“我是他姐。”我直视着黑美瞳女生,衣服后背蹭到粗糙的树皮。

“拉倒吧你!”郭玉宸冷笑,“少套近乎,谁认你当姐了?”

黑美瞳女生翻了个白眼,挽住他胳膊,手腕上的银链子硌得我眼皮发疼:“大姐,听不懂人话啊?郭玉宸说不认识你,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行吗?”

“行。”我咽下涌到喉咙的话,“你女朋友?”

“要你管!”他转身就走,“别烦我,听见没?”

我站在原地,看他们拐过主席台,听见黑美瞳女生的尖笑混着他的骂声。

“肖静!”孙梦的声音从看台传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转身时,郭玉宸三人已经拐过主席台,黑美瞳女生的尖笑声混着他的骂声飘过来,像根细针扎在耳膜上。孙梦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轻轻叹口气:“别理他了,听说他最近天天跟校外的混混泡网吧,抽烟喝酒打架样样来……”

“真的假的啊,我不信。”我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T恤下摆,“我不是让秦雨盯着他吗?那小子答应过我会收敛的。”

孙梦拽了拽我胳膊,运动鞋在跑道上蹭出沙沙声:“我也是听别班的人说的,具体情况谁知道呢。走吧,饿死了,去食堂吃小笼包!”

清晨的阳光晒得人发晕,我跟着她往食堂走,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要两个肉包,谢谢。”孙梦踮脚跟食堂阿姨说话,马尾辫扫过我手背。我摸出手机想给秦雨发消息,可是没有他QQ号。

咬下第一口肉包时,汁水烫得我舌尖发麻。远处传来跑操结束的音乐声,穿白衬衫的值日生开始打扫操场,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肖静?”孙梦的指尖戳了戳我额头,带着豆浆的温热。我猛地回过神,险些让手里的肉包掉在地上,慌忙用另一只手托住,面皮上的汤汁蹭得掌心黏糊糊的。

“哦,没事。”我低头咬了口包子,牙齿碾过馅料却像在嚼棉花,咸淡味在舌尖打转,却激不起任何食欲。阳光斜斜切进食堂窗口,把孙梦的影子投在桌面上,她的眉头像被揉皱的纸,拧成个小疙瘩。

“真的没事吗?”她抽出张餐巾纸递过来,“你眼神都飘到操场外面去了,像被勾了魂似的。”

我擦了擦手,望着远处香樟树上晃动的光斑,想起郭玉宸今早看我的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河面,哪还有半分当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少年模样?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轻轻吐出句:“孙梦,我想去他们班找他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