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段忠也只敢停了一刹,立刻惊身而走。
嘭!!!
尖锐的竹竿被掷出,贯穿他的残影,深深插入地面。
楚天舒的身影,下一刻就越过竹竿的位置,狂追而去。
“海东来。”
眼看已经到了二十丈外,楚天舒忽然大喝一声,右手长剑向后一抛。
三七神剑极速旋转,飞向海东来。
海东来伸手一探,恰好接住剑柄。
他无法驾驭剑中念力,但楚天舒抛出来的时候,已经把残余的念力全部激发。
有透明火苗在海东来指缝间亮起,浓郁的温热气息涌入他体内。
这种不能对症的医者念力,治不了他的病,但是可以遏制住他的伤势。
“剑啊,我似乎不擅长剑法。”
海东来轻声自语,目光慢悠悠的转开,看向弥勒大殿。
殿前的关长岭脸色稍变。
他看到段忠逃亡的一刻,就觉心里直往下沉,但困兽犹斗,今日未必没有脱身的机会。
“海东来,你还想再吓唬我!”
关长岭手中四尺余长,宽刃有弧的大刀抬起,沉声道,“你以为我就是那么好唬住的”
他的兵魂,微生目,主要助他在毒术上大有进展。
但是在战斗中,至少也可以给他超常的观察能力!
因此他有一套专门弄险的身法,就算是跟同级的高手交战,也有把握,自己每次都险而又险,避开要害,却把对手拼死。
海东来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杀定了!
关长岭的眼角余光,也没有忘了瞥向那个瞎子。
那瞎子忽然想要呕吐,两颊鼓起。
噗!!
成瞎子的听风刀悄然在袖口火石上一擦而过,喷出去的烈酒,瞬间变成一团烈焰。
关长岭眼晴被刺激了一下,耳朵猛然听到两声。
“杀!!”
一个傲然,一个低沉,音调迥然不同,却迭在了一处。
这个时候,段忠的身影已经脱离护国寺。
他在野外狂奔,仅剩在手的一个兵魂,使他眼中红光不灭,速度仍然快逾虎豹。
败了败了败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败就败了!
大不了彻底投靠吐蕃,当个将领。
就算遗失五个兵魂,段忠的修为境界还在,只要给他半年,他就能重新以剩下的这个兵魂,分裂养炼出六道之姿。
只不过到时候,五根手指戴六个指环,中指可能要多戴一个。
段忠牙关紧咬,穿过丛林,附近的芭蕉叶、藤蔓、树枝,都被他狂奔的身影擦断。
翠绿之色尚未落地,另一个身影也闯了过来。
楚天舒带起的劲风,又把这些东西吹散,碎叶悠悠,飘得更远。
段忠固然重创,楚天舒其实也不好受。
面对那夺命一枪,楚天舒的动作并不是盲目的挣扎。
他是故意让自己的肋骨迎上了那一枪。
人的肋骨,本就是为了保护内脏的。
楚天舒的肋骨已经坚如铁石,但也不可能硬挡住那一枪的力道。
可是“观音骨”的特质,就是在受到冲击的瞬间,将力道分散至全身骨架。
楚天舒的观音骨,已有七成火候,加上他利用肋骨天生弧度,骨骼震劲,让枪头滑开,这才没有被伤到心肺。
他现在难受,也就难受在这一滑。
断骨之痛,他未必不能忍受,但是枪头在骨头表面硬刮过去的那种感觉,属实有点超出预料。
他越跑越难受,越难受就越愤怒。
今天不管段忠跑到哪,他都要把这人活活打死!
两人穿过山岭,穿过丛林。
又过了一片山岭时,右前方竟然隐约看见许多篝火。
那里还有一座没长任何大树的山坡。
翠岩坡!
段忠的目标,当然不是这座山坡,而是已经距此不远的绿玉河。
只要跳入大水中,使淤泥翻滚,浊流滔滔。
他就有很大可能摆脱楚天舒,潜到别处上岸,逃出生天。
楚天舒约战在此,自然对这边有过了解,也在眨眼间想起了绿玉河。
“休!想!”
楚天舒咬牙蹦出两个字来,使出罗汉震脚的功夫,混着掌心雷向前踏去。
咚咚咚咚!
等候在翠岩坡下的,大多都是武人,要么还没睡,要么就是觉浅。
他们忽然听到附近山坡上,像是有谁在敲鼓,纷纷站起身来。
在这些人最后方,还有一座金饰白纱的车辇,上百人护卫在侧。
白纱被掀开,异牟寻也向山坡上看去。
“是大唐的人,还是段家有人擂鼓助威”
异牟寻对这一场约战也万分重视。
当今天下,能当一国之君的,可以不是绝顶高手,但也肯定都有些功底,否则光靠外人保护,实在坐不稳那个位置。
异牟寻更是领兵亲征过的人物,善于剑术,与点苍一派颇有渊源,实力犹在点苍三老的合击之上。
但就是因为实力高,才更是知道,段忠他们那个层次,有多令人艳羡。
接触到血炼法的真正智慧。
异牟寻心中,既希望段忠不要赢,却也不太希望段忠失败。
咚咚咚!!
那鼓声一经响起,半点不停,急速靠近。
异牟寻从复杂的心绪中惊醒,忽觉不对。
这附近都是山林地势,敲鼓的人,怎么会移动得这么快
恐怕这也不是鼓声。
只见隔壁山林间,一个月白身影飞掠而出。
那一大片山坳,几个呼吸,他就已经掠了过去,直上翠岩坡。
“段忠!!”
不止异牟寻,在场也有不少眼力好的,看清了那个人影。
有人当场就想高呼义王,却被更加激烈的鼓声盖过。
他们赫然看到,段忠身后一路的山石,正砰砰砰砰,连环炸裂,碎石飞屑。
原来那“鼓声”,是山石震裂的声音。
恍惚有个大力恶鬼的影子,背后一路飞烟,伴随着震响和碎石,已经追上了段忠。
轰!!!
段忠最后回身一击。
所有人都看到,追击者也出了一掌。
两掌相撞,段忠身形失衡,发力不整,手臂明显折断。
追击者的来势稍挫,突然一手抓住段忠头顶,身影绕了一圈。
段忠的脑袋被拧走,脖子上血水喷出,向周围溅开。
“敢在护国寺向我设伏,这就是所谓的义王吗!”
那个人带着满身鲜血,拎着段忠的头,返身疾驰而走。
“他的头会放在佛前。”
“告诉世人,此战谁胜!”
山岭间回荡着那个人留下的话语。
从洪亮变得飘渺,尾音仿佛直上云霄。
他的头会放在佛前!
告诉世人,此战谁胜!!
山下的所有人,都看着那具还站在坡上的无头尸身,久久不能言语。
他们甚至还没为这句话的意思而惊愕,只是为了段忠的败亡,为了那个人的动作而骇然。
一个人赶路的时候,山岩遍地炸裂。
离开的时候,余音未渺,人已经完全超出视野。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啊
异牟寻注目于坡上的尸,天上的月,过了良久,喟然长叹。
“唐人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