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音希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晨风吹起他的衣袂,玉笛在腰间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黎南烛站在原地,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晨雾中,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
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她低头看去,指甲不知何时已经深深掐入血肉,这点疼痛,比起心里的空洞,又算得了什么呢?
又是一日。
黎南烛的剑断了。
她练得太狠,剑刃承受不住灵力,在清晨的寒光中崩裂成碎片,她盯着地上的残剑,忽然笑了。
“连你也撑不住了吗?”
碎碎的骨爪慌忙拢住一片剑刃,魂火映出她虎口结痂又崩裂的伤。黎南烛缓缓蹲下,指尖抚过木纹断面时,眼眶突然灼痛得厉害。
黎南烛缓缓蹲下身,指尖抚过木剑的碎片,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原来最锋利的剑,是回忆。
她猛地攥住最大那块残片,木刺扎进掌心的瞬间,身后传来枯枝断裂声。
“小师妹!”
一直在暗中看着的段衔星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发颤:“你干什么?!”
她抬头,笑容依旧完美:“练剑啊。”
“你——”段衔星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咬牙道,“……别这样,你有什么说出来。”
“你怎么和二师兄说的一样?”她歪头,笑容天真,“七师兄,你不用管这么多。”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段衔星的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腹压着她跳动的脉搏,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碎掉。
他的眼睛亮得发烫,盛满了少年人笨拙的关心,可黎南烛却觉得那目光像刀子一样割人。
——他不知道箫砚是谁。
祝音希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玉笛抵在唇边,却迟迟没有吹响。
他的视线落在她染血的掌心,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什么,黎南烛知道,这位二师兄向来敏锐,可即便如此。
——他也不知道她失去了什么。
碎碎趴在她肩上,魂火轻轻蹭着她的脸颊,骨爪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伤口,小骷髅的担忧纯粹而直接,可它同样不知道,黎南烛的痛不在手上,不在肩上,不在任何他们看得见的地方。
——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箫砚是谁,不知道他最后消散时的那句“天塌不下来”是笑着说的,不知道黎南烛眼睁睁看着他化作光点却连一片衣角都抓不住的绝望,他们不知道她在战场上见过多少死亡,却唯独无法接受这一个。
——他们只知道她很难过。
可难过是什么?是练剑到虎口崩裂?是夜里无声落泪?是强撑着微笑说“我没事”?
——他们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她每一次挥剑,都在想“如果当时再快一点”。他们不知道她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了一把碎玻璃,他们不知道她每一次笑,都像是把刀往自己心口里捅得更深一点。
——他们只是觉得她“很难过”。
段衔星的手松了松,声音低下来:“……小师妹,你到底怎么了?”
祝音希的玉笛终于放下,他盯着她,像是想从她眼里挖出点什么,可黎南烛的眼底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连涟漪都没有。
黎南烛看着他们,忽然笑了。
“没什么。”她轻声说,“只是剑断了。”
段衔星眼眶发红,突然一把抱住她,声音哽咽:“……难受就哭出来,别笑了。”
黎南烛的笑容终于僵住。
——她笑不出来了。
她缓缓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我没事。”她轻声说,却连自己都不信。
碎碎爬上她的肩膀,魂火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像是在无声地安慰。
远处,凤逸站在竹影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最终转身离去。
半晌,黎南烛弯腰捡起地上的断剑,指腹擦过裂痕,像是在抚摸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