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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画笔下的江湖,晚风里的心事(2 / 2)

凌晨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茶汤在杯口晃出细小涟漪。李慕天与顾主任对视一眼,默契地放下茶盏,将交谈声隐入窗外的江涛。蔡成慧的声音压得很缓:"居委协调了七户住户,新安置房选在海珠区的公租房小区,上周已经完成抽签。明年一月中旬前,祖屋就能完璧归赵。"

夜风卷着枯叶扑在玻璃上,凌晨望着信封上鲜红的公章,记忆突然漫回童年。祖屋天井里垂落的紫藤花,青石板上斑驳的棋局,还有祖父握着他的手教画工笔仕女的温度。"难为蔡老费心了......"他喉头发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信封边缘,那里还带着蔡成慧掌心的余温。

顾主任适时打破沉默,笑着往茶海续水:"听说凌家祖宅是岭南骑楼的活化石,正好配合这次文化企划,改建成武侠主题艺术馆也不错。"李慕天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考量:"若是需要文化项目扶持资金,文联这边可以特事特办。"

蔡成慧话音刚落,李慕天突然将茶盏重重搁在胡桃木茶几上,杯碟相碰发出清脆声响。他摘下金丝眼镜,用帕子擦拭镜片的动作比往常用力几分:"小晨,你让我这张老脸都没处搁。"

凌晨正要开口,却见李慕天从公文包里抽出张烫金请柬,边缘已经被揉得发皱:"《牧马人》文学研讨会的请柬在我办公桌压了半个月,三十多位学者从全国各地赶来,就盼着听听新锐漫画家对文学改编的见解。"老人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结果你倒好,人跑香港去了,把研讨会晾成了独角戏。"

工作室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江风穿过纱帘的簌簌声。顾主任轻咳一声,欲要解围却被李慕天抬手止住。"我知道你和林沬的专辑发行计划重要,"老人推回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可文化圈最看重的就是信誉。你现在是有影响力的创作者,每一次缺席都可能寒了同行的心。"

凌晨喉结滚动,想起那日在香港中环的唱片公司里,林沬捧着《清韵情缘》专辑样盘时眼里的星光。但此刻看着李慕天鬓角新添的白发,那些辩解的话突然变得沉重。"李主席,是我考虑不周。"他低头认错,"等这次武侠音乐企划告一段落,我一定亲自登门向各位前辈致歉,再单独办一场创作分享会。"

蔡成慧伸手拍了拍年轻人的后背,化解着凝滞的空气:"知错能改就好。不过小晨啊,文化事业和商业运作就像两条腿,得走稳了才能跑得快。"江面上渡轮的汽笛声穿透夜色传来,混着远处码头的喧嚣,将这场严肃的训诫声揉碎在深秋的晚风里。

顾主任摩挲着牛皮纸袋边缘,忽然想起此行另一桩要事。他将文件袋倒扣,两份装订整齐的合同滑落在茶几上,扉页印着烫金的"梁羽生武侠彩漫小说出版协议"字样:"小晨,这是上季度的利润分成和漫画稿费,财务核算得清清楚楚。"

凌晨指尖拂过合同上的数字,忽然听见顾主任话锋一转:"梁羽生先生的系列彩漫已经接近尾声,下一部计划有眉目了吗?"老人目光扫过桌面铺满的《射雕英雄传》彩漫草图,粗粝的指节无意识叩着桌沿。

"查先生暂时没有授权内地出版的打算。"凌晨将彩漫草稿轻轻卷起,"不过我与《明报画刊》达成了合作,准备在香港同步连载《射雕》彩漫版。"他顿了顿,视线落在窗外对岸闪烁的霓虹上,"顾主任,您看古龙先生的作品如何?台湾那边版权相对宽松,武侠风格也更适合漫画改编。"

顾主任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突然发亮。他抓起牛皮纸袋里的笔,在空白处快速写下"古龙武侠漫画企划"几个字:"这个思路有意思!古龙的诡谲文风配上你的画工,说不定能开辟新赛道。"但旋即又将笔搁下,神情变得慎重,"不过涉及两岸出版合作,我得先向总局提交可行性报告。"

蔡成慧凑过来看了眼草稿,中山装口袋里的钢笔露出半截金帽:"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陆小凤传奇》,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名作?但要注意改编尺度,可别让港台同行挑出刺来。"李慕天沉吟片刻,从公文包掏出个通讯录:"我认识台湾出版协会的理事,回头给你牵个线。"

夜风卷着珠江的湿气漫进屋子,将满桌合同与彩漫草图轻轻掀起。凌晨望着窗外江面上穿梭的渡轮,忽然想起古龙笔下那些浪迹天涯的侠客。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些文字里的江湖,真能在画纸与书页间,掀起新的风云。

小洋楼花园的路灯将树影拉得斑驳,凌晨送别三人时,蔡成慧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传来。老人望着江面浮动的渔火,喉结滚动两下才开口:"总听人说卓群的顺德鱼生薄如蝉翼,煲仔饭的锅巴金黄酥脆......"他顿了顿,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中山装纽扣,"下个月我订了陶陶居的雅间,你能不能......"话未说完,江风卷着木棉花香掠过两人之间,蔡成慧突然攥紧拳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郑重:"替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赏脸?"

小洋楼花园的晚风吹得铁艺灯影摇晃,凌晨看着蔡成慧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噗嗤笑出声。老人耳尖泛红,尴尬地扯了扯中山装领口:"笑什么,臭小子......"话音未落,就被凌晨促狭的目光盯得说不下去。

"蔡叔,订陶陶居记得点虾饺和艇仔粥。"凌晨挤了挤眼,伸手拍了拍老人紧绷的后背,"卓群姐最爱吃那的鸡仔饼。"江风裹着木棉花香掠过两人之间,蔡成慧愣在原地,望着年轻人眼中闪烁的笑意,忽然意识到自己那点心思早已被看穿。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远处渡轮的汽笛声混着江面涟漪传来。凌晨望着蔡成慧转身时挺直却又略显僵硬的背影,笑容渐渐温柔。树影婆娑间,他想起书房里继母独自翻看相册的侧影——凌教授离开两年了,三十出头的卓群总把自己裹在素色旗袍里,像株遗世独立的白兰。或许这场迟到的邀约,能让那抹沉寂的温柔重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