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孩子早产,王府未办洗三礼。端王妃送来的物件多是华而不实的摆设,反倒是宫里太后赏赐格外丰厚,各宫娘娘亦纷纷遣人送礼,倒让沁荷庭一时成了府中瞩目的焦点。
顾姨娘第二日便被禁了足,只道是犯了残害王府子嗣的忌讳。
禾穗则如透明人般默默度日,总算熬到了孩子的满月礼。亏得世子妃暗中照拂,那些惯会踩低捧高的奴仆,才不敢在面上做得太过。
待到宋曜满月那日,沁荷庭正堂张灯结彩。淡青色纱幔上的银线缠枝莲纹,被秋阳镀上一层细碎金光,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将满室的喜庆都织进了流转的光影里。
这名字乃是端王亲赐,“耀“字拆作“光“与“翟“,既含“光明照耀“的殷切期许,又暗合古礼中翟鸟为贵的深意。庶长子能得王爷亲赐此名,已是破了王府向来的规矩。
因早产而错过的洗三礼,反倒让这场满月宴成了更具分量的登场。廊下新换的鎏金宫灯映着“长命百岁“的红绸,将“沁荷庭“三字的匾额照得仿佛发烫,连檐角垂落的流苏都在光影里泛着金芒,倒像是专为这迟来的庆典镀上了一层皇家的矜贵。
太后送来的鎏金麒麟锁片摆在最显眼的条案上,锁身錾刻的麟角能映出人影,底下朱漆牌写明‘内务府造办处恭制’,金光映着满堂彩缎,倒比洗三时的虚华更显分量。
各宫娘娘的赏赐堆在两侧,有蜀锦襁褓、和田玉平安扣,甚至还有一匣子东珠,珠光透过锦盒缝隙幽幽流转,惹得伺候的仆妇们频频侧目。
“到底是太后挂心,这赏赐比我家嫡孙的满月礼还体面。”一位旁支夫人捏着帕子低语。“听说这孩子生下来五斤重,如今半点瞧不出是早产......”
话未说完便被身边的嬷嬷打断:“夫人慎言,小公子福泽深厚,有太后庇佑,自然逢凶化吉。”
这般带着艳羡的低语,在厅中此起彼伏地漾开。
禾穗只备了一套赤罗襁褓,皆因听唐嬷嬷提过‘庶子衣不可过华,须留三分素’“的规矩。襁褓边缘以墨线绣着萱草纹样,‘宜男多子’的吉语藏在针脚里,礼虽简素,却盛满了她对稚子的拳拳心意。
乳母抱着宋曜换衣时,特意挑了件太后赐的素色茧绸小袄。袄子袖口绣着缠枝莲,每朵莲心都用银线勾了个‘曜’字,这是造办处的巧思,既合庶子身份,又暗颂圣恩。
原以为这场满月宴的重头戏已过,谁知前厅宴席过半时,回京述职的蜀郡都尉张千前来凑趣。他攥着宋怀谦的手连连赞叹世子仪表堂堂,又笑言家中有位小女,对世子心生倾慕已久......
那话音未落,满室的喧闹陡然凝住。鎏金宫灯的光晃在张千络腮胡上,他尚不自知地搓着手:“我那小囡年方十六,及笄礼刚过,琴棋书画虽不算精通,却也知书达理。”